一声闷响。
箭矢深深没入他的后背。
陆观阙的身体剧烈一震,抱着孟悬黎的手臂瞬间收紧,旋即又无力松开。
他低头,看着怀中惊愕抬头的孟悬黎,想说什么,但一张口,涌出的却是暗红鲜血。
血像雪一样,洋洋洒洒,喷溅在孟悬黎的衣襟上。
陆观阙双眸迅速涣散,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。孟悬黎失声呼唤他的名字,几乎是同时,两人闷声跌倒在地。
温热粘稠的液体迅速浸透孟悬黎的衣衫,她知道,那是他的血。
远处,树林边缘。郑婉若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出现在眼前,手中弩弓滑落,整个人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直接瘫软在地。
她面容血色尽失,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。
她没想杀他的。
她没想杀他的。
她要杀的,是孟悬黎。
不是他。
随行的护卫解决残余刺客后,惊呼冲上前,小心翼翼将陆观阙从孟悬黎身上移开,放在担架上。
孟悬黎被人从地上扶起,怔怔看着他苍白的脸,紧闭的眼眸,以及唇角溢出的鲜血。
她喉间哽涩,低颤道:“箭伤在右心偏下,很深……你们小心别碰到箭身。”
“回府,快马去请太医。”孟悬黎手脚冰冷,几乎站不住,忙去推他们,“别管我,你们快去……”
众人领命而去,扶摇牵来城门的备用马,孟悬黎二话不说,直接翻身上马,紧紧抓着缰绳,向府上疾驰。
府上早已得到消息,大门敞开,德叔和下人们面色惊惶,簇拥着将陆观阙抬往主院。
微风吹来,卧房里覆盖着一层灰冷光影,浓郁的血腥气也渐渐弥漫开来。
陆观阙被小心安置在床榻上,那支乌黑的弩箭在他的后背,衣衫被血浸透成暗褐色。
孟悬黎立在一旁,看着他后背渗出的鲜血,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。
她闭了闭眼,深吸一口气,吩咐道:“去打些热水,再把干净的白布,剪子拿过来。”
一切准备妥当后,孟悬黎走到床边,挽起袖口,用剪子小心剪开伤口周围的衣物,让完整的伤处露出来。
箭身粗糙,伤口皮肉翻卷,血流不止。
孟悬黎眼眸含着薄薄的水光,她咬着唇,拿起一块干净的白布,在热水中浸湿又拧干,小心为他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。
“要是……要是我早一点离开。”她声音微弱,十分内疚,“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。”
在考虑离开的时候,即使有过不舍,孟悬黎依旧可以坚定不回头。但看到这样的他,便是心如硬石,她也会动容惭愧。
她以为,她的离开是对彼此最好的结果,没想到,她却以这样的方式,间接将他推向致命的深渊。
她是不是做错了?
她是不是不该离开?
孟悬黎想到这里,心如刀割,简直无法呼吸。她喉咙滞涩,思绪僵硬,动作却依旧流畅。
她换了一块又一块白布,想要按住那冒血的伤口,可那温热粘稠的触感,时刻都在提醒她:陆观阙的生命正在她手中消逝。
“扶摇,帮我按住这里。”她用叠好的布巾压住伤口周围的血管,“用力,但别碰到箭身。”
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,只是凭借记忆中的法子,就像当初那样,即使寒冷,她也要救他。
内室幽静,时间掠过处,尽是煎熬与折磨。孟悬黎没有停下,她屏气凝神,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他的伤口。
终于,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:“余太医来了!”
须发皆白的余太医提着药箱,急匆匆走进来。顿了顿,他立在床前,看到陆观阙的状况和那支箭的位置时,脸色立刻沉了下去。
他颔首,示意孟悬黎让开,上前仔细查看后,眉头皱得理不清的丝线,毫无头绪。
“余太医,他怎么样?”孟悬黎焦急探问。
余太医收回手,摇了摇头,叹息道:“箭伤极深,位置险要,伤了经脉。而且……”
他顿了顿,指向伤口:“这箭簇上,居然淬了毒。射箭之人,定是狠辣无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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