祈冉冉被这熟悉的称呼唤起笑意,她晃晃笔杆,啧啧有声地感叹了一句,
“喻长风,你还真是表里不一,虚伪至……哎呀!”
原本尚有一段距离的高大人影不知何时已经移至她身后,喻长风瞧她神情就知道她准没好词儿,是以赶在公主殿下话落之前自她手中劫走毛笔,手腕灵活一转,霎时便在她眉心处点上了一小团乌黑墨渍。
“喻!长!风!”
祈冉冉半点不带犹豫地迅速回击,眉眼一蹙就要将笔抢回来,奈何天师大人早已颇具先见之明地抬高手臂,她就算跳起来都够不到。
“你等着!”
公主殿下见一计不成,旋即又生一记,转头就要从身后壁柜里取新的毛笔。
喻长风低沉轻笑,紧随其后抬手按门,谡谡身躯顺势前倾,坚实双臂蜷曲一撑,几乎瞬间便将祈冉冉围困在了自己的臂弯里。
‘砰’得一声。
将将启开一小道缝隙的壁柜刹那紧阖,祈冉冉咬牙切齿忿忿转身,小巧鼻头却于这息息相通的方寸之地内重重擦过了喻长风薄红的唇——
万籁俱寂。
天地似乎都在此刻陡然停止了一瞬。
喻长风黑眸蓦地晦沉,汹汹情绪如潮翻涌,喉头难耐一滚,眼瞧着就要偏首吻下去。
下一刻,门外骤然传来一声叫嚷,隔壁的乔大娘自来熟地推开院门,边喊边朝屋里来,
“喻家娘子,有上京城的钦差找你,你快出……”
“冉冉。”
一道熟稔至极的清润男声蓦然截断了乔大娘的喋喋不休,祈冉冉听进耳中倏地一愣,随即僵在原地。
紧邻桌案的小窗尚未闭合,此时此刻,灿亮暖阳当空高挂,纤悉无遗地照出了堂中屹然挺立之人。
——是褚承言。
是那个本该被她亲手杀死在上京城内,知晓她许多秘密,再无任何攀咬机会的褚承言。
要挟
诚然祁冉冉的反应不算过激, 但喻长风离她太近,几乎瞬间便感知到了她的变化。
虽说公主殿下是个情绪相当外露的人,但大多数时候, 她所展露出来的东西都是她想被别人体察到的东西。俞瑶曾教导过她‘喜怒不形于色’, 祁冉冉实在做不到每时每刻面无表情,是以干脆反其道而行之,用一套‘标准至极’的情态回响掩盖自己的真实反应。
但现如今, 显而易见的, 有人让她失去了这份伪装。
喻长风皱皱眉,视线定在祁冉冉一门心思落目外间的澄澈黑眸上, 指尖重重一攥,心不受控制地往下沉。
乔大娘许是察觉到氛围不对, 随意打了个哈哈便飞快溜了, 褚承言目不别视立在中庭, 待到小院之内再无旁人, 他才缓缓向前走了一步,正正与屋里出来的祁冉冉对上视线。
褚大人今日穿了一件梨花白的广袖长袍, 前襟不若寻常男子服饰那般绣云纹竹叶,反倒以银线勾勒了几朵栩栩如生的盛放梨花,晴空之下流光溢彩,愈发衬得他眉眼隽秀,周身气度淡远清微。
“冉冉。”
声音也是清湛的, 尾字微微拉长,缱绻地在舌尖滚过一圈,
“我来接你回宫。”
祁冉冉冷冷凝眸望着他,因着拿不准他的真实目的,一时之间并未答话。
褚承言也不在意, 自顾自从袖中掏出一方巴掌大小的鸳鸯漆盒,双手高捧过肩,恭恭敬敬地奉给她,
“冉冉,从前种种是我迷了心窍,这是我送你的赔罪礼物。”
他刻意躲过喻长风的视线,边说边将漆盒展开,露出其中摆排齐整的十根白森森的手指骨。
“冉冉,你就消消气,原谅我吧。”
话音至此顿了一顿,褚承言抬起头,色泽浅淡的瞳仁在日光照射下剔透得像颗琉璃珠子,本该明亮清澈,却因为他眸中意色过于狂乱,硬生生透出几分阴森诡异的味道,
“冉冉你瞧,我已经将那执鞭之人的手骨一根根剔出来了。这世上哪怕天大的仇怨都能依随身死烟消云散,如今你我一人一次,合该都抵消了。”
一人一次,合该抵消。
祁冉冉眉心蓦地一跳,待到洞悉出其话中之意,整个人当即面色大变。
……
她鲜少会在人前露出此等完全失去掌控的惊惶神色,褚承言矮下一节膝盖步步逼近,脖颈高高仰起,近乎贪婪地凝视着祁冉冉错愕的面容。
公主殿下将自己与俞家人的行踪几至隐瞒得滴水不漏,喻长风则与她殊途同归,面上大张旗鼓地命人以天师府的名头显明上路,背地里却同时做了一手好伪装。
褚承言因他二人这莫名相协的配合很是浪费了一番功夫,但好在他记得前世元秋白与俞若青有过来往,遂在搜寻途中乘风转舵,改为搜查元家世子的踪迹,这才顺藤摸瓜地找到了祁冉冉。
他太想念她了。
即将抵达黔州城的那几日,他甜蜜的梦里都是祁冉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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